勐稳文学

缅甸华裔王国达传奇——连载中

发布日期:2016-08-04

本刊连载882528743615919322.jpg

2014年11月号

在内战期间,我曾在大勐宜指挥剿匪作

战,深切了解该地区的人民,在杨绍旺、高占

旸、段朝文以及乌敏伦(王国达)的领导下忠

诚拥护联邦制度的完整、促进各民族的大团

结、巩固国家主权,可谓誓为生死、矢勤矢勇、

尽忠职守、责无旁贷,其精神可圈可点。这一

精神,勐稳帛玛民族亘古至今,始终如一,脉

络相传,值得肯定。勐稳帛玛民族的历史与

国家命运,息息相关,不可分割。

敏伦在国家生死存亡之秋,跟随我多年,

出生入死,历尽磨难,表现无怯无畏的精神,

领导他的同仁与子民,共体时艰,尤其在国难

期间,展现爱国情操,更艰定了他的忠诚度。

在他的传记中,字里行间,表露无遗,我深有

同感。今刊出此文,特嘉许慰勉,顺此表达对

勐稳帛玛民族的祝福,祝愿勐稳帛玛民族繁

荣昌盛。

前国家和平与发展委员会主席、三军总司令

丹瑞大将

2013-6-13

第一章神花树下的家

母亲,是王国达心中的神。

王国达就在大勐宜这块土地出生和成长,与大勐宜有

着血脉相承的感情。他的一家,也与普通的缅甸人一样,

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悠然舒缓的日子。

居住在缅甸掸邦北部大勐宜地区的汉民族,经历了许

久没有合法身份、地位的坎坷岁月。他们身上慢慢地淡

化、或是退隐了中国传统文化的色彩,而又进入不到缅甸

主流社会,只得以蔽身饱腹的日子为生存目标。同时,将

缅甸因其特殊的陆路交通环境,曾以骡马、大象为

主要山路运输工具。本文的主人公、缅甸华裔王国达,

曾在缅北掸邦地区率领一支庞大的马帮队伍,跋山涉水

13 年之久,成就了一个由农民的儿子、老师、骡马队长,

而大勐宜治安部队主席、缅甸联邦巩固与发展党中央委

员、掸邦人民议院议员、勐稳帛玛民族文化总会主席的

传奇。

□ 文、图/ 陈建明

丹瑞大将撰写并亲笔签名的《缅甸华裔王国达传奇》序言

本刊连载

2014年11月号49

希望投注在神的身上。

缅甸人信奉的神有自然神、

宗教神、民族神。

最早信奉的神灵是自然神:

太阳神、土地神、宇宙神、风神、雨

神、水神、火神、树神、花神等。在

缅甸的路边屋旁,常可看见郁郁

葱葱的古树前或树洞里设神位,

敬果品香烛,路人见了,也会朝

拜。据说,树神历经风雨而坚挺,

能辟邪保平安。

缅甸缅北地区的大勐宜山

区,一间简陋的普通老屋和一棵

高大的神花树。

“妹,那棵高大的开着星星一

样小白花朵的树,是神花树,里面

住着保我们平安的神。神花树

下,是你外婆的家。”

那是外婆领着五岁的母亲回

娘家时,外婆留在母亲记忆中的

话,那是母亲记忆之初最神秘的

神花树。

22年之后,母亲手拉着五岁的

国达站在神花树下说:“五儿,家门

口这棵开着星星一样小白花的树,

是神花树,神花树里面住着保平安

的神,神花树下,是我们的家。”

在家门口种棵神花树,是王

国达家的传统。后来,王国达在

缅甸仰光市的家,也有一棵郁郁

葱葱的神花树屹立在庭院。

王国达对家的最早概念,就是

神花树下的一个茅棚。那间简陋而

又温馨的茅棚,诞生了一个生命。

1946 年3 月13 日上午,阳光

从神花树枝枝叶叶的缝隙里,向

树下茅屋的门窗射进去线线光

芒,光影落在了织布机上那一匹

还没织完的白布上。白布上那如

寺庙金枝玉叶的纹饰,仿佛太阳

发来的恭喜信函。

刚起床的王国栋(当时已快

10 岁了),听见母亲的房间传来婴

孩的哭声,觉得很新奇,跑过去一

看,很惊讶地问:“妈妈,你昨天还

是一个人睡的,怎么睡一觉起来,

旁边就多了个小娃娃呢?”

“国栋,这是你的弟弟,你以

后就叫他五弟了。”

五弟的汉名叫王国达;缅名

是敏伦,缅名没有姓氏。

国栋、国昌两兄弟很是疑惑,

怎么就突然冒出个弟弟来了?但

一看到母亲脸上堆满了喜悦,便

也激发了他们对五弟的热情。

头天晚上,母亲知道自己快

要临盆了,就自己烧了锅开水,晾

凉了备用。将一把剪刀(剪脐带

用的)在火上烤了烤(消毒),用块

干净的布包了备用。因为经常劳

动(前两天还在推磨磨豆粉、当天

晚上还在织布呢),常活动,生产

比较顺畅。

在大勐宜偏远的山区,大多数

女人就在自己家里生孩子。有些

难产的妇女,家里人要跑好远的山

路去请接生婆,产妇很少有到医院

里去生孩子的。在家里生孩子还

算幸运的,有些妇女,在田地里劳

动,在树林砍柴,在路上赶路时,遇

到要生孩子了,连个遮风避雨的地

方都没有。用柴刀砍一根竹条,削

尖了当刀子用,用竹片刀子斩断脐

带,再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撕下几

片,一包裹,就这样接生孩子。

母亲熟练地用剪刀剪断脐

带,用香油浸过的麻线扎紧了脐

带,用备好的温水替孩子洗了洗

身子,将一条干净的旧被单一裹,

就这样迎来了五儿。王国达出生

的前七个月,父亲就不幸去世了。

母亲在床上躺了两天,就下

地一如既往地磨豆粉,种菜,洗

衣,像陀螺般地转个不停。

由产妇自己完成接生,让现

代女性听起来惊讶。在中国北京

的一些高档医院,新生婴儿一个

月的费用(包括接生、月嫂,奶

粉),约20 万元人民币。而在缅甸

的山区,20 万元人民币可以建一

所中等规模的医院了。

在王国达四五岁的时候,民

风淳朴的家园如诗如画。

神花树下的家,是一处美丽

得离仙境很近的地方。

房前屋后的芭蕉林和棕榈树

下,坐在木矮凳上吃饭、喝茶,凉风

携着花香,扑簌扑簌往饭碗里窜。

菜园子种满了豆角、白菜、茄子、地

瓜等,等锅上灶了,还来得及揪一

把青菜,洗洗干净,丢在红锅热油

中。花生油的醇香杂着调料的香

味,与菜蔬原汁原味的清香会合,

那是妈妈炒菜的味道,呛到鼻孔里

打个喷嚏,咽下了香香的口水。

门外,是静止或流动的画。

远山,峰峦起伏,晨有白雾缭

绕,晚有彩霞飞歌。近水,蜿蜒如

带,清澈见底,顺手抛一个篾篓子

在水中,再提上来时,里面保准有

几条小鱼小虾。

50本刊连载

2014年11月号

月光下的神花树,如披着婚纱的新娘美丽。王

国达望望天上的星星,与神花树的小白花多么相

似。数数星星,数数小白花,数着数着,也分不清是

星星的数目多,还是小白花的数目多。清风吹拂,

不知道有多少小白花下凡了。清风花雨沐浴下的

他,也仿佛跃跃欲试想飞了。

山区的夏夜都很凉爽,在神花树下的藤椅上呆

久了,母亲就会呼唤着孩子们:“快回屋,别凉着

了!睡觉吧,要吹灯啦!”

母亲舍不得油灯的油,每天天黑后凉爽了,就嚷

着让孩子们上床睡觉了。

风韵年华的母亲,没时间看一眼镜子中眉目清秀

的自己,成天为一家四口的生计披星戴月地劳作。

国达四五岁时,就会给菜地浇水,拔菜,国栋、国

昌就帮母亲磨豆粉、干重活。

一天,国达问母亲:“妈妈,爸爸长什么样?”

“五儿,你爸爸长得像棕榈树吧!”

母亲的一句玩笑话,竟让国达对棕榈树的感情亲

近了许多。

在缅甸,有家园的地方,就有棕榈树。棕榈树是缅

甸重要的经济作物之一,树干圆柱形,常绿乔木,高达

3~10 米,不蔓不枝,宛如正直、挺拔、高大的父亲。棕

榈树干可以建房子用,刮下的树皮,可以编织棕床,砍

下的叶柄可以围篱笆,摘下的树叶可以做蒲扇,而棕榈

汁煮成的棕榈糖,是普通人家吃得起的甜味。

所以,在小伙伴们一提到父亲的时候,国达就会不

由自主地望望或近或远的棕榈树。

清风徐徐,夕晖烁烁,花香缭绕,神花树下的家,小

白花落了一地的碎玉星星。没有读过书的母亲,不会

用诗意的词汇来赞美这些花朵,她只知道这小白花朵

是神花树生命的一部分,落花入泥、生命轮回的道理。

母亲放下了肩上背的一大捆柴草,进屋拿了个青

花瓷的小碟子,弯下腰来,一朵一朵地将“小星星”采满

一碟,放在饭桌上,满屋的香味,仿佛沁入到桌椅板凳

和睡觉的铺盖里去了。母亲喜欢花,神花树是母亲对

外婆的思念。

每每在饭桌前,母亲会面对一碟子白花发一阵子

呆,想起了外婆,当然也想起了父亲。

父亲原本是村寨里贫苦人家孩子,八九岁就上山

放牛、看马、割草。白天就挑个杂货担子走村串街地卖

杂货。当时的母亲是家里的独生女,本来是执意要出

家的。当外婆看上了这个憨厚勤劳的青年以后,就反

复劝说母亲:“不要出家了,嫁给这个青年吧。”

孝顺的母亲听从了外婆的话,就嫁给了父亲。

父亲的木工手艺很好,结婚不久就亲自动手给母

亲做了一台织布机。母亲织布又快又好。但母亲在40

岁的时候,在有了四个男孩子、怀胎三月有了国达的时

候,父亲就撒手走了,母亲就开始了一盏孤灯伴寒星的

漫长日子,其中辛酸委曲,又岂是一个苦字尽说?

好在神花树、织布机陪伴着母亲。

母亲每晚点着两盏油灯,要织出三尺长的布才去

睡觉。织布机是全家经济的支柱,母亲需要用这些布

换来的钱,用在家中所需要的开支上。有时候,母亲在

1966 年10 月16 日,王国达与其四哥王国昌随同其母李

福宝,在祖母及先父的坟前留影

本刊连载

2014年11月号51

织布机上睡着了。精打细算的母亲想,卖白布的价

格便宜些,而染成颜色的布卖的价格就高一些。她

就自己制作野生植物染料,将白布染成蓝色的、黑色

的布去卖。虽然赚钱多一点,但是很辛苦。国栋的

个子高,母亲让他从山上采摘一种叫“闹狗瓜”的野

生果子,榨出来的汁是黑色的,染在布上色泽光亮,

也不怎么掉颜色。

织布机是母亲的精神寄托,是跟另一个世界的

父亲交流的情感符号。孩子们当然不完全懂得母亲

与织布机的深厚情感,但是,心中也模糊地知道,织

布机、母亲与父亲之间有着神秘的情感,织布机是

父亲的一个精神符号。

也许,比孩子更理解母亲的,是天上的月亮、夜

游的清风。夜深人静,母亲一个人在织布机上织布

的时候,脚踏踏板哐哧、哐哧,梭子穿梭吱纽、吱纽,

屋外昆虫的呢喃、树叶婆裟的自语、月亮穿行的步履

声,与母亲哼的儿歌,仿佛梵音悠然入耳。

母亲认为最为幸福的事情,是孩子们一起帮她

洗脚、搓背。

母亲一米五八的个子,身材适中,端庄大方,服

饰穿着比别人总是多一些风韵,慈善的目光透出智

慧、精明。日常的粗活、细活,都做得麻利、精巧。

早上三点半钟,天边刚现鱼肚白的时分,母亲就

起床了,稍做收拾,四点钟就把几个男孩叫醒,帮她

推石磨,磨豌豆。等到天大亮,邻里人家起床了,母

亲已在自家门口搭起的棚子里,卖豌豆粉早餐了。

由于价格便宜,又做得很可口,家里的早餐摊子,每

天都早早卖完。偶尔剩下几碗,几个孩子便狼吞虎

咽地吃光了。

当然,就如同“遍身绮罗者,不是养蚕人”一样,

母亲卖出的豌豆粉,往往会放多些肉沫和调料,而给

自家人吃的豌豆粉,舍不得放肉沫。但慈祥的母亲

会适时给孩子们打牙祭。

家里养了几头猪,饲料一半来自地里种的玉米、

蔬菜等,一半需要国栋和国昌到山边野地打猪草。背

着大竹篓子,打着赤脚,穿山越野地打猪草,苦中也有

乐趣。山区的蝴蝶心情开朗,你在采猪草,它就在猪

草篓子上飞,猪草是开着小花朵的野菜,天生的香。

母亲的爱,是孩子们精神上的犒赏。当孩子们从

山上采回一筐筐猪草回家时,母亲的夸赞和笑容,在

孩子们的眼里,更胜过鸟语花香,更胜过豌豆粉和月

饼。母亲总会在一个星期给孩子们吃一个鸡蛋,碰上

家里经济特困难的时候,一两个星期才能给一个,有

时一个月才给一个。但孩子们从来没见过母亲吃鸡

蛋。当孩子们硬把鸡蛋塞到母亲嘴里的时候,母亲会

生气地说:“我就不能吃鸡蛋的,吃鸡蛋就上火,我就

牙痛的。”

母亲巧妙地找个不吃鸡蛋的理由。■(连载一)

标题题字:爱新觉罗·启骧

(作者为《艺术》杂志副总编辑,出版有散文集《梦

的花篮》。新著《缅甸华裔王国达传奇》将由人民出版

社出版。经作者同意,本刊予以连载,以飨读者)


发布部门: Administrator

移动端